正白旗在哪兒?事實上,早在幾年前,這個地方就被拆了,可依然很好找。當你開上五環,路過正白旗橋的時候,往上地方向看一眼,你會看到一條河,河的對岸,路的西邊,正對著體育大學的方位,曾經有個小小的村子,那里就是正白旗。
在我剛成家的時候,我們兩口子就住在正白旗村的西頭。那時候,我先是在六道口上班,后來搬到了中關村,下班之后我總是徒步回家。一路上的景色,至今仍縈繞在心間。
從六道口回來的時候,走的是一條很僻靜的路。走上那條弓背一樣的彎路之后,車就變得很少了,路邊盛開著紫紅色的木槿花,一陣風吹來,喧鬧的城市就此拋到了花香之外。我一個人靜靜地走,沿著便道,青磚有點松動,踩上去沒那么硬,咯噔咯噔怪好聽的。走一陣子,肯定有一陣轟隆聲,吵得人什么都聽不見,那是十三號地鐵路過了。每到這時候,我就會大聲說話,把心中淤積的東西統統發泄出來,一兩次相遇之后,我就成了快樂的我,于是走得更帶勁兒了。木槿花,喇叭花,向日葵,柳絮,月季花,玫瑰花……這條路上仿佛永遠盛開著鮮花。等看夠了花,走得渾身發熱時,就會路過一個大酒莊,然后是一條河,跨過石橋,就到了一個叫做褐石園的小區,往右拐過去,就看到了圓明園,繼續往前走就看到了正白旗橋。穿過橋,從路邊的坡道上跳下去,就來到了正白旗河邊的堤壩上。沿著河堤,吹著晚風,走過最后一段孤獨之路。接下來,繞過河上的石橋,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燈火通明的店鋪。離開一個多小時后,我,重新回到了人間。
在中關村的時候,我需要沿著一條十分繁忙的道路走。在中關村橋那里,人潮涌動,我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人身后。好在,過了中關村橋,路上就沒什么走路的人了,大家都喜歡用輪子代替雙腳和雙腿。于是,我一個人在各種不適合人走的擁擠便道上,努力向前。不久之后,一大群人又擋住了我的去路,這次大都是參觀的學生和家長,呼朋喚友,人仰馬翻,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繞過去,氣喘吁吁的跑到人少的地方。再往后,就沒什么人了,我需要沿著便道走到圓明園東門,然后沿著主路和輔路之間的夾道,小心地走過去。我路過了中關村橋,清華和北大,清華附中,圓明園,又到了正白旗橋下。穿過橋,從路邊的坡道上跳下去,就來到了正白旗河邊的堤壩上。沿著河堤,吹著晚風,走過唯一一段孤獨之路。接下來,繞過河上的石橋,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燈火通明的店鋪。離開一個多小時之后,我,重新回到了人間。
這里就是我的自由之村——正白旗。無論是在村子里,還是在北京城,我都沒有自由,但當我選擇一條路,一個人靜靜走回去的時候,我擁有了全部自由的感覺。我知道,當我笑容滿面地回到蝸居的民房后,我將擁有準確的幸福。
那是我最自由的時期,我能感覺到自己有一雙自由的翅膀,帶著我走過很多奇幻的路。如今,這翅膀已經化成了通天的石碑,每當看到它們,我總是徹夜難眠,痛哭流涕。我知道,我的一切自由,都靜靜的淌在那條河里。
當我看到《美國種族簡史》這本書的時候,正白旗早就拆了。可酗酒、暴躁但語言天賦突出的愛爾蘭移民;愚昧,狹隘但努力工作的南部意大利移民;被奴役,被侵害但卻是美國文化基石的黑人;自律的德國移民;勤勞的華人移民;最成功的日本人和猶太人;分不清的墨西哥人……不就是曾經正白旗那些人的寫照嗎?我后來見過很多個和正白旗極其類似,幾乎一模一樣的自由之村,那里也肯定有一模一樣的自由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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